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发表于 2006-8-24 12:18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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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部分   第十九节  笑得差点断了气
被他这么一闹,我是再也睡不着了。火车到了一个小站,站台上的灯光映着不 
不的小脸。我说:“睡吧,还早呢。”他听话地闭上眼睛。我支起身子看看窗外的 
站牌,我们正在穿越黄土高原的腹地,也就是每年春天沙尘暴的老家。 
 
    火车又开始在自己的声音里前进。我喜欢火车。从小,我就很喜欢听这些单调 
寂寞的声音。比如在中学的篮球馆里,我最爱的就是篮球砸在木地板上的回响,这 
些声音里有股忧伤,这忧伤和很多民间音乐里的忧伤异曲同工。空旷的声音里,我 
看见自己坐在橙黄色的看台上。那时候我梳的是两条麻花辫,穿的是校服的短袖衫 
背带裙。周雷很做作地投进去一个三分球,落下时被江东抢了去。不不睡着了,小 
脑袋蹭着我的胸口,暖暖的。一瞬间,一种熟悉的悲凉像那只篮球一样砸在我心里 
最柔软的部分。不不的呼吸吹到我的脸上,我紧紧地拥住了他。汉语的词汇妙不可 
言,悲凉,真的凉凉的,带着一种树木的清香。 
 
    第二天清晨,不不醒得很早,他似乎有点紧张。我带他去餐车吃早饭的时候告 
诉他:“爷爷奶奶都是很和气的人。你放心。”他又恢复了白天的沉默,像是没听 
见我的话,倒是对面前的烧饼发生了兴趣,一点点抠着上面的芝麻。我这才想起, 
他从没吃过这个。 
 
    五一长假还没完,这一天该我值班。把这个小麻烦移交给爷爷奶奶,我就得匆 
匆忙忙往医院赶。假日里的医院空空荡荡的,龙威的声音响彻整个走廊,“美女, 
我们想死你了!”“好点儿了吗,亮亮?”我问。几天不见,袁亮亮瘦了些,在枕 
上用力地点点头。我在北京的时候,杨佩给我发来短信,“袁亮亮开始化疗了。” 
“好点儿了,”他说,“就是有时候有点想吐。”“化疗都这样,正常的。”我说。 
“那……我不会变成秃子吧?”“不会。”我笑。“变成了也没事儿。”龙威说, 
“我把头发剃光了陪你。到时候我们就是' 光头性感二人组' ,你意下如何?” 
“滚一边儿去。”袁亮亮怒吼,听声音倒还是元气十足。 
 
    旁边病房里的好几个孩子都等着我去输液。我正给那个金鱼眼小姑娘扎针的时 
候,手机开始在衣袋里振动。我没理会。针运入了细小的血管,“疼吗?”我问。 
她点头,又摇头。“真勇敢。”我笑着。 
 
    走到走廊上我看了一下手机,是奶奶。偏巧它又开始振动了,奶奶说:“天杨, 
中午休息的时候你能不能回来一趟?我和你爷爷是一点办法也没有了……”是不不。 
整整一个上午,他端坐在餐桌前,拒绝说话,拒绝洗澡,拒绝吃东西,甚至不许奶 
奶除下他肩上的小书包。唯一的动作就是摇头。耗了几个小时,奶奶急得就差往嘴 
里塞速效救心丸,“你这孩子你想要什么总得说了我们才知道呀。”他最终说了两 
个字:“天杨。” 
 
    “喏,天杨来了。这下可以了吧?”奶奶一开门就朝里面嚷。一想不对,“唉, 
不不,怎么能叫姐姐的名字呢?没有礼貌!” 
 
    就这样,家里从此热闹了许多。爷爷买来好多的幼儿识字卡片开始诲人不倦起 
来。奶奶则总是急得说:“还小呢,别累坏孩子了。”家里只有在深夜才会恢复以 
前的寂静。 
 
    午夜。我趁他们都睡着的时候点上一支烟,打开电脑。这几年,奶奶一直不知 
道我抽烟,也许是装不知道。邮箱里一堆邮件,有日子没上网了。有广告,有大学 
同学的结婚通告,有周雷在那天之后写来的“对不起”,还有一个去年在我们这里 
住过院的小病人,告诉我她恢复得很好,下个学期就要回学校上课。我一封封打开, 
一封封删除或回复,然后,我看见了一个消失了很久的名字:江东。 
 
    他给我发来一张贺卡:“天杨,生日快乐。江东”。真搞笑,除了奶奶之外, 
今年居然只有他记得我的生日。七年了,难为他。 
 
    门轻轻一响。我都来不及灭掉手里的烟。不不静悄悄地站在门口。“你没睡着?” 
我问。“讲故事。”这小家伙喜欢说祈使句。“好吧。”我灭了烟,站起来。他已 
经钻到了我的被子里,把他的小画书摊在膝头。 
 
    我关掉电脑,也钻进被窝,“小熊维尼的故事,开始了。”他突然看着我的眼 
睛,“你哭了?”他问。“没有。”我说。“真的?”“真的。”他把眼睛移到图 
画上。“小熊维尼从兔子瑞比家出来的时候,突然发现秋天来了……”他突然打断 
我,“你讲故事好听。奶奶讲故事嗓子哑哑的,不好听。”然后他似乎是害羞一样 
地把头埋进被子里。我继续读着小熊维尼稚嫩而忧伤的秋天。 
 
    {肖强} 
 
    远远地看见她,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。直到她坐进来,我才确定。是天杨。 
她的表情有些阴郁,看见我的时候更是措手不及。天杨,她变漂亮了。 
 
    意料之中的,我们没有多少话可说。不,一路上根本什么都没说。但我还是很 
高兴能再遇见她。她有心事。我看得出来,尽管已经过去了七年,可是我还是熟悉 
她的表情,以及她写满了一种隐秘的忧郁的纤丽的背影。 
 
    深夜我回到家,老妈已经睡了。我从冰箱里拿出一罐啤酒,准备看个片。在《 
牯岭街少年杀人事件》和《大逃杀I》之间踌躇了一番,最终选择了《大逃杀I》。 
这两个片子我都是百看不厌的,尤其是《大逃杀I》,深作欣二这个老混蛋,真行。 
 
    那时候我们几个经常这样窝在我的小店里看片。我,方可寒,天杨、江东偶尔 
那个叫周雷的倒霉鬼也会在场。乍一看我们四个就像两对一样。但是常常,方可寒 
的玫瑰色小呼机就会夸张地响起。然后她笑吟吟地站起来拿书包,“对不起各位, 
我先走一步。改天你们把结局告诉我。”“业务真繁忙。”我会说。那年新年的时 
候我送她一张贺年卡,上写:生意兴隆通四海,财源茂盛达三江。把她笑得差点断 
了气。很奇怪,她成了我的朋友,不夸张地说,好朋友。 |   
 
 
 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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