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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7#
 
 
发表于 2006-6-23 16:47
 |  只看该作者
 
 
 
  
“你不会想烧钱吧?”他瞪圆眼睛,似乎觉得我很白痴。  
    
    
  我睨他一眼,站起身,走到厨房碗柜上,放下10元钞票,把碗柜里一捆一次性木筷拿出来,再冲余绍明挥一挥:“老板娘那么刻薄,让我们吃冷的饭菜,又让我们自己烧开水。教训教训她也好。反正10块钱也远不止买这些筷子,说到底,我还让她赚了一点。”  
    
    
  他恍然大悟,一脸惊喜:“看不出你还挺聪明?”  
    
    
  我故意沉一沉脸:“原来你一直觉得我笨?”  
    
    
  余绍明也不解释,只哈哈大笑:“锦诗,你总让我意外!”  
    
    
  他开始陆续把筷子放进火炉里,木筷一见到火星,立即烧着,火苗轻快地舔着木块,窜上来,我们欣喜地对望。  
    
    
  火苗映红了他的脸,连带他的眸子里,也好似有火星在一点一点的闪烁。  
    
    
  我的心也被火炉周围逐渐升高的气温烫热,温暖起来,也许血液循环也加快了,不然心跳怎么会无端端加快,呼吸怎么会急促起来……  
    
    
  我低下头,不敢看他的眼睛,那里面有太多变幻的色彩,我怕沉溺期间,难以自拔……  
    
    
    
    
    
  余绍明似乎没有发觉我的异样,开始讲他儿时的故事。  
    
    
  我含笑不语,静静倾听,我牢牢记得,志谦说——懂得沉默的女人,是最美丽的女人。  
    
    
  男人最害怕的女人,是多话的女人。  
    
    
  “你呢?小时候一定很文静?和你在一起就最大的感触就是一个静字。你总是默默不语,睁着一双漆黑的大眼睛看着人,最多的表情是——但笑不语。不过你的笑,也有很多种,比别人说话还丰富,开心的、骄傲的、自信的、谦卑的、心虚的、怯懦的、羞涩的、苦涩的……这么多的笑容,你只需要弯弯一弯嘴角,就全部都展现出来,真的很神奇,你好像不需要开口就已经说了千言万语,可是又好像什么都没说,让人觉得好像懂了你的意思,又好像没懂……”余绍明望着我的眼睛轻轻说。  
    
    
  我的心被他的话温柔地牵动——原来他观察我如此细致。  
    
    
  要不要告诉他,我其实很喜欢说话?  
    
    
  只是志谦没有耐性听我滔滔不绝,也不喜欢说话,对着他说话,等于自说自话。  
    
    
  谈话没有好对象,有什么意思?  
    
    
  于是,为着迁就他,变成他喜欢的女人,我开始变得沉默、沉默、再沉默……  
    
    
    
    
    
  我轻轻咳嗽一声:“基本上我小时候很爱闹,很调皮,但是很热心,喜欢帮助人,可惜经常好心办坏事,做错了事,不敢承认,又不想撒谎否认,于是学会沉默应对……”  
    
    
  “不会吧,你小时候就懂得,对付别人要‘以沉默,以眼泪’?”余绍明打趣地望着我。  
    
    
  我笑着,把童年糗事透露给他。  
    
    
  “那时,我还是幼稚园生,住在老式楼房里,7家人共用一个公共厨房。我喜欢吃泡菜,又觉得泡菜气味咸腥,难以入鼻。一日,母亲买一块水蜜桃香氛的香皂给我,我只觉味道清甜,心中顿生妙计——我偷偷将香皂切成一条条,一一放进各家泡菜坛中,自己家也不放过,第二天,整层楼的人都在叫骂,我知好心办坏事,想承认,又没有勇气,故此沉默以对。”  
    
    
  讲罢,余绍明已经笑得喘不过气来:“还有没有更糗一点的,讲出来听一听,你小时候真可爱。”  
    
    
  只因他说我小时候可爱,我便更有兴致,致力讨他欢心,把更糗的事情搜肠刮肚翻将出来,一一讲给他听。  
    
    
  “幼时,不喜食白米饭,觉得没有滋味,独好酱油拌饭,母亲觉得是不良嗜好,坚决杜绝。于是心生一计,一日从幼稚园回家,乘厨房里没人的间歇,担心酱油有色被人察觉,便找到盐巴代替,撒进每家人正在煮的米饭中,这样可避免母亲怀疑是我干的。结果当晚,7家的米饭全咸得发苦,必须重做。”  
    
    
  “小时候怕冷,很羡慕别人家有羽绒被。若大一床被子,意外地轻巧,却松软鼓胀,异常保暖。一日邻居把羽绒被拿到公共阳台上洗,我担心被子里的羽绒被弄湿,于是承邻居到外面买洗衣粉,我拿剪刀把被子剪开一个缺口,把里面的羽绒全部掏出来,放在一旁的盆子里,担心羽毛被风吹走,我还好心的用东西盖上,然后才满意地离开。本想等邻居回来去讨赏,却听见那阿姨惊天动地地叫骂,我吓得躲在家里,大气不敢出……”  
    
    
  余绍明已经笑得泪光萌动:“你也太坏了吧,这么损的事情也做得出……”  
    
    
  我辩解:“我只是不懂科学,好心办坏事,本意是助人为乐,做好事不留名,当然做了坏事更不能留名,否则落下骂名会被我父母打死的!”  
    
    
  “看你文文静静,不说话,不动怒,原来从小就是个古怪精灵的丫头!”余绍明捧着笑疼的肚子。  
    
    
    
    
    
  见余绍明不停取笑我,我便又逼着他拿幼时的糗事来交换。  
    
    
  谈笑间,筷子竟然全都被烧光了,而上面的新煤才烧着一小半,要它完全烧起来还需要更多柴火。  
    
    
  我们找遍了厨房和大厅,都没有任何东西可以用来点火了。  
    
    
  余绍明摸摸头:“这样吧,我带外面去看看,有没有什么干枯的树枝可以捡回来烧,你在这里等着。”  
    
    
  我想想也只有这个办法,但是外面漆黑一片,我不放心他,硬跟着他一起出去。  
    
    
    
    
    
  我们走出大厅,院子里一片漆黑,雪已经停了,院子里铺了很厚一层积雪,踩上去十分松软,咯吱咯吱作响。  
    
    
  我们取出头灯戴上,可以照亮眼前一小方地,小心翼翼从院子旁的石梯往山上走。  
    
    
  夜空是极浓的紫色,旖旎的,变幻莫测的紫,深深浅浅搭配在一起,十分美丽。  
    
    
  天边竟然还挂着一弯细细的月牙,朦胧的月光被雪地一映,形成一片清冷的反光,视线竟然清晰起来,眼睛也逐渐适应暗处,竟然把所有事物都看得清清楚楚了……  
    
    
  我们小心翼翼地在雪地里走,余绍明在前,我在后,我们有一句无一句的聊着。  
    
    
  突然,我脚底一滑,连忙拽住前面余绍明的衣服,余绍明迅速转身拉住我:“小心!”  
    
    
  我突然想起,那一次在酒吧里,我被一个胖子撞到,他也是这样扶住我,他那一夜的鼻息似乎还存留在我耳畔,我的脸烫成一片。  
    
    
  幸亏有清冷月光掩饰。  
    
    
  余绍明笑一笑,嘱咐我小心。  
    
    
  接着,他很自然地把手伸过来,握住我的手,牢牢拽在掌心。  
    
    
  我来不及挣扎,也不想挣扎,任由他牵着继续往山上走。  
    
    
  他的手大而干燥,温暖而柔软,我的手冰冷、微润,被他握在掌心,有种被宠溺、呵护的幸福。  
    
    
  手常常不自觉地把隐藏的心事流露出来。或者,其实手是心的奴隶,被心所驾驭。  
    
    
  我小心翼翼跟在他身后,他突然沉默了,我则更加沉默。  
    
    
  四周更静,冬夜,连昆虫鸟兽都不出来活动,连雪落的声音也没有了,只余风穿过树林的声音。  
    
    
  四周的山崖、树丛,统统在这黝黑静谧的夜里,幻化成了重重魅影,有点凄清,诡异。  
    
    
  下意识,我跟紧余绍明。  
    
    
  雪地里,他的脚印,我的脚印,一排排顺着石梯延伸……  
    
    
  他的手,我的手,手心对着手心……  
    
    
  手往往暴露一个人的心,那么一个人的手心呢?是否,对应着一个人心里藏得最深的私密?  
    
    
    
    
    
  一分钟、五分钟、十分钟……?  
    
    
  半个钟头?亦或一个钟头?  
    
    
  我们都没有说话,只是默默拾起路边的枯枝,我踩着他的脚印,一步一步,根本已经忘记了时间的存在……  
    
    
  也许,这一刻一分钟比一个钟头更宝贵,一个钟头比一分钟更短暂。  
    
    
  人生苦短,快乐的比重甚微,这一刻,越发显得珍贵。  
    
    
    
    
    
  蓦地,一丝清甜的香味,悠悠的,游丝般飘出来,被嗅觉捕捉到——“腊梅,这里有腊梅!”我和余绍明都惊喜地叫出声。  
    
    
  他停下来,看着我,微微闭着眼睛,深深呼吸。  
    
    
  我也将眼睛合上,一种高雅淡洁的清香立即将我慑住。故意吸口气去嗅,闻不到什么,不嗅时却满鼻都是,一下子染透身心。  
    
    
  良久,我才舍得将眼睛睁开。  
    
    
  摸索半天,终于,半就这月光,半就这头灯的光线,我们在路边上,找到了它。枝干虬曲苍劲,黑黑地缠满了岁月的皱纹,光看这枝于,好象早就枯死,只在这里伸展着一个悲枪的历史造型。  
    
    
  实在难于想象,就在这样的枝干顶端,猛地一下涌出了那么多鲜活的生命。  
    
    
  花瓣黄得不夹一丝混浊,轻得没有质地,只剩片片色影,娇怯而透明。梅瓣在寒风中微微颤动,这种颤动能把整个紫蓝色的天空摇撼。  
    
    
  似乎整个天地间,秋天的叶落枝黄,冬天的天寒地冻地,全是是为了成全今夜这枝腊梅所做的铺垫。  
    
    
  在腊梅跟前,我突然懂了,天底下的至色至香,只能与清寒相伴随。这里的美学概念只剩下一个词:冷艳。  
    
    
    
    
    
  我望向余绍明,他正好也在凝视着我。  
    
    
  他的目光里,深深浅浅的颜色变幻着,全是天空的颜色,魅惑人心的紫。  
    
    
  我竟有片刻眩晕,在这片紫色中……  
    
    
  风轻轻吹过,树影婆娑,暗香浮动,白雪皑皑,头顶上是狭长的天幕……这一刻,时间凝固,连我的呼吸也静止了,只余那心脏砰砰急跳,一声声,似乎要蹦出来,揭穿我的秘密。  
    
    
  血液一股股簌簌流动,将我这一刻的喜悦传递到全身每一个细胞……那欣喜是静默而雀跃的,这样矛盾,又凄艳,甚至有一丝仓惶……  
    
    
    
    
    
  好半晌,余绍明轻轻咳嗽一声,打破这无声的静默……  
    
    
  他似乎想说什么,犹豫再三,说出来的却是:“出来这么久了?会不会炉火已经灭了?”  
    
    
  我知道,最后一刻,他始终欲言又止,放弃说出心底的话。  
    
    
  但是,我已经满足,很多话,不说出来,已经足够。  
    
    
  说了,反而画蛇添足,他是个明白人。  
    
    
  我也是。  
    
    
    
    
    
  我任由他牵着手,印着先前的脚印,又一步步往回走。  
    
    
  一路上,我们依旧沉默,似乎言语已经多余,我们手牵着手,肌肤相亲……  
    
    
  回到大厅,所幸炉火还没熄灭,我们赶紧把拾回来的枯枝扔进火炉里……  
    
    
  顿时干柴遇烈火,迅速燃烧起来,火苗熊熊地,窜出来,肆意舔着水壶底,热气顿时腾腾地冒了出来,夹杂着树枝的清香……  
    
    
  我突然笑起来,干柴烈火,多么象我与余绍明。  
    
    
  只是我们有理智,克制又克制,于是柴有点润,火不够烈,是以烧不起来……  
    
    
    
    
    
  火势一熊,本就半温热得水很快就烧好。我们灌了两瓶,提到楼上,各自进门。  
    
    
  小张小林立即埋怨:“怎么等了这么久?”  
    
    
  然后冲下床分享这得来不易得热水,并抱怨:“刚才林医生和柯医生,一直在隔壁很大声得讲恐怖故事吓我们,我们吓坏了,想来找你们,又都不敢下楼。”  
    
    
  我没作声,尤自沉浸在刚才得喜悦中,人还有点恍惚。匆匆洗漱,宽衣上床。  
    
    
  床褥已经温热,干燥而松软,我躺进去,一股暖流涌向全身,整个人轻飘飘的,没有一点分量,如同卧于云端。  
    
    
  我用手摸摸面颊,似乎手上还残存着余君的体温。  
    
    
  不由自主,我裂开嘴笑,多么骇人?面部表情完全不能自控,完全发于内心,理智已经与肉身脱节。  
    
    
  整个人好像十分放松,却又觉得每根神经都蹦得紧紧……真是玄妙。  
    
    
    
    
    
  我静静躺在床上,小张小林,也躺上床,开始和隔壁三位男生谈话。  
    
    
  余绍明绘声绘色讲我们如何辛苦得到这壶热水,比如我怎么留下10元钱,拿了老板娘的筷子当柴烧,我们又如何艰难得上山找柴火……  
    
    
  似乎我和他忙碌辛苦了一整晚……  
    
    
  我知道,他只挑可以说得,大肆渲染了说给他们听,一晚上,总得有个交代。  
    
    
  我悄悄听着,似乎很用心在捕捉他说得每一个字,但是又似乎还沉浸在刚才得氛围里,仔细回味着每一个细节,在那短暂的时光里缠绵不肯离去……  
    
    
  在他喃喃的细语中,我做了一个悠长而惬意的梦,只觉得身体软绵绵的,酥麻麻的,徜徉徘徊在一片静谧的紫色里…… |   
 
 
 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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